藝術即經驗：你的生命點滴，都投射在藝術創作中
作者：徐玟玲 藝術治療師／藝術教育博士
大家都知道，慶典、祈福等等儀式活動，與人類的渴望、恐懼、敬畏、熱情等等內心投射有非常密切連結，這些活動是把人類早期生活經驗加以聚集、然後加以萃取、昇華和還有創造而形成的藝術結果，這些活動也是後來人類藝術的源頭。
藝術媒介其實是人的延伸，能呈現心理的投射作用。
譬如，輪子的圖像可能是腳的延伸，爪子的圖像可能是手的伸延…等，所以藝術作品可以對應到我們的肢體喔！甚至於，有些抽象線條的表現可以對應到我們的中央神經系統。
回應，投射出你的「主觀經驗」
前面提到「經驗」兩個字，是很重要的關鍵字。說到「經驗」，我要引用美國哲學家─杜威（John Dewey，1859－1952）的美學來說明。
杜威認為，人們每天跟許多人事物互動，會發生各種「做」（也就是行為）與「受」（也就是身心的承受）的效應，人們有時會因此感到悲傷、有時感到快樂，那些看起來只不過是當下對應於事物的「自然回應」，其實往往也投射了人們過去曾經經驗那個事物時的排斥感或歡喜感，甚至投射了從那經驗所得到的價值感或意義感。
不過，由於經驗是很主觀的，所以，每個人針對相同事物的「經驗投射」現象是因人而異的喔！
舉個例子來說：清晨的時候，你看到路邊的花草上有凝結的露水，一時興起一一邀請路人來敘述他看到的意象，路人甲可能性格很客觀，所以沒有任何投射，直接說：「花朵上有露珠。」；你又碰到了路人B，他可能天生性格很浪漫又喜歡藝術品，感覺了一下就說：「花兒像戴珍珠的女孩！」；至於你再碰到多愁善感的路人丙，卻可能沉默了一下才說：「花在早晨哭了…」。你看，這些有露珠的花草，就這樣成為人們各自延伸經驗的載體，各種風格的詩詞文學和藝術也就紛紛綻放開來了。
藝術即經驗；藝術即生活
杜威75歲那年，也就是他人生智慧最圓融的時候，曾經寫下了《藝術即經驗》（Art as experience）這一本書，留下最重要的美學思想給世人。他認為，各種生物的真實生活過程裡，都埋伏了將會發生的各種藝術品，好比說：小鳥築巢、海狸搭堤壩，都是美好的藝術品。
他的意思是，生物的內在生命驅力（心），會找到合適的外在物質來配合（物），讓驅力會得到實現和滿足，而那些物質則會被轉化爲最理想的形式。也就是說，所有看起來像是由大腦意識，因應外在條件而產生的作為，其實都具有這個生物從內而外、主動卻不自覺地延伸的一種意圖。
杜威很有深度地提點我們「人生的智慧」，他說：
人生，就是在「心靈」和「物質」的互動之間，不斷地「失去平衡後，又達到和諧」的一種生活過程。
這種反覆的經驗，提昇了一個人能夠主動地去和世界靈活交往的生命力；而藝術，是表達這個寶貴經驗的一種方式。
藝術家會在想像力的引領下，跳脫先前經驗的侷限，朝向一種多元的「可能性」和「可行性」去探索，最後找出一個適當的方式，使他們的情感跟想法等等各方面的高峰經驗，可以得到符合自我期待的顯現，這樣也就達到最完整的自我延伸了。
創作，投射出「對生命的態度」
再來談談荷蘭藝術大師梵谷（Vincent Willem van Gogh，1853－1890）的藝術經驗。
有著敏銳心靈的梵谷，他比多數人更用心去經驗大自然的現象，也就是說，生命充滿變化，同時又週而復始，面對這一些，他有強烈的欲望，要把同一種生命所擁有的各種面貌，全部都收在一起。
例如，從他著名的一件作品《向日葵》來看，我們可以想像梵谷正在雙手揮舞著色料，極其可能地，想要把各種茂盛和衰弱的向日葵姿態，同時收進在同一張畫作裡，可以想見他那種殷切的心情。
梵谷晚年在亞爾勒醫院（Espace Van Gogh）所畫一張作品《阿爾勒醫院的庭院》，我們可以同時在畫面中看到，屬於夏天的綠油油和屬於冬天的光禿禿，植物四季變化原本各自有著鮮明的象徵性，可是梵谷所捕捉的視角，卻擁有兩種不同象徵的景象。
所以說，梵谷似乎是透過藝術的畫作，來投射出自己對生命的態度，那就是：生命與自然四季一樣的，時時有變化，卻也周而復始地循環流動著；藝術的「剎那」，可以共時性地把各種時節「永恆」地集中在一張畫布裡面，然後加以提升其中的精神，和創造成為獨特的一種藝術。那這也就是藝術非常獨特和奧妙的地方，它具有一種時空的壓縮性。
如果從前面提到的杜威的經驗主義來說，經驗和呼吸有著相同的本質，都擁有一種吸納（intaking）與排出（outgiving）的節奏，這一進一出的動作，會各自擁有一個階段的時間，所以會讓我們產生了一種間隔的印象，而且通常在一個間隔的兩端點，總是一個階段現象才要停止、另一個階段現象就準備啟動的一種交接處。
這個非常細緻的觀察，跟梵谷所看到的四季現象是一樣的。更重要的是，每一階段的經驗都是感受，而間隔的存在形成了一種有節奏性的美感。
現在，你是不是可以更深入的體會到梵谷看著生命變化，所經驗到的感受了？是否更能夠被他這種自我延伸出來的藝術所打動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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